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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是章贺?”

谷仁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再一次求证。

“六弟,你说的是章永庆?不是旁人?”

“不是旁人,正是他,他就是辛国医署前任太医令。”六弟非常肯定地点头,“小弟断不会认错人的。不过——如此说来,这个章永庆岂不是跟十三身上的蛊虫扯不开关系?”

谷仁的眼神写满了一句话——

【你觉得有可能吗?】

六弟可疑得沉默了好一会儿。

不止是谷仁觉得荒诞,他也觉得不可能——要知道这个章贺在其他地方或许是寂寂无名、查无此人的状态,但他在凌州却是响当当的人物,可谓是“民心所向”!真正意义上“深受百姓爱戴”!名声好到什么程度?

好到儿子说句章贺的坏话,家中老父老母第二天就跟这个不孝子断绝父子/母子关系!

这绝对不是夸张!

而是确有其事!

谷仁几个兄弟也曾是见证者。

那个老父亲一边含泪一边痛打自己的儿子,还冲着章贺住宅的方向猛烈磕头,仿佛一个犯了错的信徒再向心中的信仰忏悔——忏悔自己居然教养出了这样忘恩负义的崽!

起初,谷仁几个也觉得太夸张了。

凌州这些百姓要将章贺捧上神坛啊!

也曾怀疑这是章贺找人自导自演的戏码,为的就是营销他自个儿的名声,但经过他们明察暗访,却发现是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人家名声实打实的好,不掺水分。

谷仁还曾暗暗羡慕,只要章贺振臂一呼便有无数百姓誓死相随,自己虽然也能做到十之一二,但绝对没有章贺这么轻松。

自己还有十二位义弟左右相助。

反观章贺呢?

人家是一路单打独斗经营起来的。

单论这一点,自己远远不如他。

倘若六弟不点名,谷仁怀疑自个儿都不会怀疑到章贺头上,所以——真可能是他吗?

六弟拧眉深思了会儿,倏忽想到什么,蓦地道:“等等!大哥,你可还记得章贺是靠什么发家的?他是如何在百姓之中拥有那么高的名望?似乎,章贺也不是没可能——”

谷仁脑筋一时没转过弯来。

“章贺如何发家?他不是医者仁心,孤身一人深入凌州疫病重灾区,然后——”说着说着,谷仁顿了顿,刷得一下,脸色好似刮了层白腻子,他跳脚,“疫病!是疫病!”

谷仁记得非常清楚。

有一年凌州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瘟疫。

瘟疫肆虐各处,百姓染者无数。

这种病症说来也奇怪,不致命但会让人浑身虚软无力、面色金黄、毫无食欲,即便是强行喂下去也会难受得呕吐出来。更加奇怪的是,这种瘟疫只在底层百姓之间爆发。

世家贵胄基本没有中招的例子。

于是,当时有人便猜测这种瘟疫是“穷”,出身低微的平民百姓身体不干净才会被盯上。

也因为这个原因,凌州州府并未重视。

瘟疫足足蔓延了一个多月,每天都有饿得骨瘦如柴的百姓尸体被丢入城外乱葬岗等地方,尸骨堆积成小山。一时间,民愤滔天,州府大门被铤而走险的百姓拆了、砸了。

终于——

此事传到了辛国王庭之中。

只是,因为这场瘟疫只在最底层百姓中间传播,辛国前任国主也没多在意,派遣十数名医署医官过去就当应付了事了。药材短缺、人手不足,医署医官研究个把月没进展。

前任国主担心凌州的“穷”病会蔓延到其他地方,深思熟虑,下令凌州州府将患病百姓集中到一座城。名义上说是聚在一起方便医署医官治疗,实际上是让他们自生自灭!

便是在这个当口,章贺从天而降。

Emmm——

准确来说是有个孝女带着患病的老母亲到处求医无果,绝望之下准备带着老母亲一起上路,免得活生生饿死。结果,意外闯入章贺隐居的小医馆,还被治好了瘟疫。

章贺也从孝女口中知道外界发生的事情,当即收拾行囊出山诊治——据章贺所言,他本是一个落寞小族旁支之子,自小体弱,久病成医,之后跟随神仙恩师习得三分真传。

他岂会见众生疾苦而不顾?

章贺不惧脏、累、臭,独身一人入了满是病患的城池,为药材苦求当地高门大族,那个大族族长出言刁难,说他肯跪上三日便赊账给他,章贺还真跪满了三天三夜!

又因为人手不足,章贺连夜拦截撤离的医署医官,靠着精湛医术斗赢众人,还毫无保留地传授普通百姓一些医术手法,靠着不眠不休连轴转的精神,终于在一月后开城!

至此,章贺一战成名!

那个落寞小族也站出来认了这位族人。

章贺在凌州开了医馆。

也不知是不是瘟疫那件事情,他给普通百姓看病,分文不取,给高门大户看病,死贵死贵,救人一命就要刮下他们一层厚厚油水!百姓闻言,无一不拍手称赞章贺做得好!

当然,仅凭这件事情也不足以将章贺的名声推得这么高,他还有一手神仙绝活!

据闻是章贺从神仙恩师手中学来的。

不管大病还是小病,哪怕病人已经没了半条命,只需一包药下去,也能喝退阎罗王!

百姓再穷,咬咬牙,三文钱一包的药还是能买得起的。若是真穷得连三文钱都出不起,章贺也不会为难病患,直接白送了。

毫不夸张地说,章贺是凌州许多百姓,特别是穷苦百姓心目中的再生父母!!!

这样的人——

还真有可能是残害十三的罪魁祸首!

那场瘟疫便是章贺扬名之战!

谷仁喃喃道:“那么多医术高超的医署医官都束手无策的瘟疫,偏偏章贺一人就搞定了,难说这场瘟疫不是他弄出来的……但是,真有人会这么丧心病狂吗?”

六弟道:“这个不好说。”

谷仁一时间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六弟继续道:“其实如今想来——”

谷仁:“什么?”

六弟:“那场瘟疫与其说是瘟疫倒不如说是一场蛊祸,因为百姓根本不是生病了,他们是中了蛊!医署医官全部走错了方向,用治病的办法去解蛊,自然不可能奏效!再者,大哥,你相信世上有什么病是只盯着穷困低贱的平民百姓吗?”

谷仁眼底泛起了丝丝波澜。

他越想越觉得此事不是没可能。

谷仁低声呵斥自家六弟:“慎言!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出口?此事可不兴乱说!”

更加不可能承认!

一旦承认真有这么一种病,无异于承认平民百姓身体流的血是低贱的,跟那些世家高门出生的人不一样。即便有平民百姓靠着几代人奋斗成了寒门庶族,但骨子里流的血怎么改?

指望跟高门联姻改变血统?

这话实在是荒唐!

六弟很少见到谷仁动怒。

被他这么呵斥,也讪讪住了嘴。

谷仁揉着酸胀的眉心。

“六弟,既然已经知道十三问题出在哪里,便照着这个方向去做,总得试一试才行。至于章贺——不是他干的还好,倘若真是他,呵呵!便要让他身败名裂!”

谷仁跟章贺本来就存在利益之争。

只是先前碍于章贺名声太好,谷仁也不敢跟他正面相抗,生怕激起民愤、反噬己身。如今有了把柄,反而算是“因祸得福”了。

六弟叹息一声。

他精通小儿妇人病症,但对蛊虫没什么研究,如今也只能试一试沈郎主说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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