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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公粮的日子说来就来,李宜忠象火烧一样兴奋,八角楼之行,一次之后,已经笃定他后半生之行径,在那里,他如鱼得水,后来不仅接交了周大帮、王红、徐翠萍,还结识了半疯半癫的马菊,马菊现在是落迫了,当年在八角楼那儿,谁不认识大名鼎鼎的“马二姐”,她的落迫归结于国民党在在大陆兵败如山倒,她的靠山沈六铜当年可是名震八角楼,官商一体,一度富可敌国,据说逃走的前夜,为租不到飞机,连毙两个人,最终从徐州方向过来一架小型直升机,实在带不走许多人,马菊是沈六铜的情人,不是妻,更不是妾,所以大难来临各自飞,沈是有良心的,不仅给马留下足以生活半生的钱财,更承诺:一旦到了台湾,安定下来,一定来接她!她相信沈当时是那么想的,两个雨泪相拥,周大帮作为小字辈,成了翻身的咸鱼,马在风口浪尖上时,不断提携周,是周的恩人。周大帮一度成了沈六铜代理人,赚了不少。

李宜忠象从地底下冒出来,因为寂寞袭心,撞在马菊老枪枪口上,虽黑粗糙,但健壮如驴,驴有性器,不用藏着掖着,马菊喜欢这样粗黑的小子,马菊根本看不上他,只不过是利用他,李宜忠后穷凶极恶,想占有马菊之财,那他是找死,马是什么人?非分之想的人太多,很多人就是冲她手中真金白银去的,结果如何?跟老江湖玩这个,还略显稚嫩,后来再想见马菊,就难了,这是李宜忠急火攻心所致,如果他能用温水煮青蛙,则钱色双得,但李宜忠跟马撕裂,还是因为他太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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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还在薄雾里,这是难得一遇的薄雾,轻盈如纱,且飘且动,这种干得要着火的天,怎么会有雾?且多云遮阳,期盼已久的雨,还是没有到来,太阳经常藏猫猫,头天晚上,大批量的粮食已经装车,要交多少,得到粮管所才能知晓,一般各生产队还不一样,这就给生产队长钻了空子,因为交公粮人太多,都在那几天,去晚了就只能在粮管所外排队,如果粮食返潮,还要拉回来重晒,这很麻烦,粮管所你得有人,据说今年的粮管所所长是新来的,且年轻,那些暗仓操作的把戏,行之不通,再说新官上升,要烧三把底火,必须是旺旺的,得让上面对你放心,屁股坐稳了,人头熟了,那些可甜可咸可油腻的事,才会在指缝间发生,李宜忠精明,天还没有大亮,驴车就已经出发了,虽说五里路,不算太远,可重货缠身,贾福生必须在场,作为贾云龙第一谋士,他的话举足轻重,很多时候贾云龙愿意听,贾云龙虽刚愎自用,但贾福生的话是一定会听的,虽然他比不上李百通,能谋善断,但李个性娟介,不掺合地方事务,贾也没有办法。

除过贾氏,刘长根是备用人员,因为小木匠给他箍个澡桶,给闺女李红霞洗澡方便,且还让她坐在澡桶里,如小船一样在汪里飘,闺女就会一身湿漉漉笑个不停,那天伦之乐,乐在心里,桶是用生产队木料所打,分文不收,这恩典有些大,所以这一年交公粮,就把刘长根替换掉了,刘虽心里不爽,但也没法子说,除过小木匠贾令才,还有一个人,一般人绝想不到:居然是李建彬,这可是李宜忠的死对头,但李建彬结婚时,李宜忠是连吃三顿,说句牙长话:都有些腻歪了,梅文是什么人?大地方来的,人情事故比一般人通透,三辆车,六七千斤粮食,太阳还没真正冒头,他们就早早排队等候,几个人在前面,只一会儿,优越感就来了,后来的,也只是前后脚的事,就乌泱乌泱排到大门外,牲口、人、车挤在一处,大汗淋漓,李建彬湿毛巾一路早已经烘干了,他正纳闷:李宜忠这龟孙骑自行车去哪儿了?

“各位先点儿,回头胡德禄食堂有酒!”李宜忠拎着油鬼和茶瓶和碗过来。

别的生产队人,就没有这福分了,他们只能眼巴巴看着他们吃喝,贾令才居然把茶瓶里刚倒温热豆浆,喝得滋溜滋溜响,别的队人,眼珠子要掉到碗里。

“李队长,这回爽!尿个一丈二尺高尿!”并竖起大姆指。

“你接里碗喝了?还喝得滋溜滋溜响?原来是骚味难寻,所以你敝帚自珍!”李宜忠这梗接得,天衣无缝。

在场人哈哈大笑,李建彬把豆浆当尿,从嘴里喷出。

“不可浪费,就是尿,你也给我喝下去!”李宜忠按住李建彬的头。

冲这一点讲,李宜忠不是只冒坏水的人,偶尔你会发现:他还挺人性化,一丝丝温暖,在李建彬心里如风荡漾:这一点,比石云生强,石云生有些脸谱化,喜形不于色。

太阳大红大紫冒出来,他们已经车空人轻,甚至带着几分骄傲,从人堆里挤出来,而那些被晒得淌油的人,还在人堆里亦步亦趋,一将无能,累死千军,李宜忠的智慧远不止这些,大约生不逢时,加之终究没能摆脱欲望缠身,所以最终马陷淤泥,叹之惜之无可奈何之?八点不到,送公粮人到了胡德禄那里,在通道里,享受习习凉风,打着扑克,惬意耗时,什么是幸福,瞬时爬在心里,这是苦涩岁月里,仅有的福气,李宜忠与人共享,当然,这是名面上的,至于暗仓里不见光的地方,只有李独享,连牛芳芳也不行。那些年,李宜忠占了不少便宜,拣了不少从地缝中冒出来的钱,可这些钱大多流向八角楼。

李宜忠是个彻底享乐主义者,他不计较钱的得失,算不得守财奴。

吃了酒之后,他们一并返回生产队,下午这三个人可以不出工,在家里趁着酒性,睡上半天,晚上就可以折腾女人,这是指缝间的幸福,拜李宜忠所赐。

夕阳半树高的时候,李建彬醒过来,洗把脸,就又钻进一堆故纸里写写算算,乐此不疲,连石桂梅都被他带着跑偏,这对苦难中志同道合的夫妻,虽然没能白头携老,但在那些岁月里,共同学习的精神,曾经感动过蒋灵芝,并且一生受用,学问是自己的,财富和爱人有可能是别人的。

一个星期之后,李宜忠顺利从粮管所领回多余的公粮以及返回的公粮:五百七十斤!不用他肩扛手拎,那些异常活跃的二道贩子,象蛆拱在缝隙里,吸咂这肥水,虽然他们在价格上要高出粮管所许多,依然赚足脚力钱。

李宜忠在拿到钱后,就马不停蹄去了八角楼,由于没有预约,且王红是大众情人,不会专门在那儿等你来嫖,她闲不住的,一片红,红透何止半个城,有些远道而来的客人,不惧怕时间晚,到了那儿,就指名道姓:要一片红!一片红从那时就声名鹊起,几十年一直在风口浪尖上游走,文革中作为社会毒瘤,被批判过,被挂过破鞋游街过,可过后,涛声依旧,许多男人凭借一张旧船票,依然可以登上她的客船,载你通向逍遥。男人是视觉动物,床是船,可以摇晃,把男人的灵魂晃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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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打击;有人保护,在夹缝中,她红了几十年,李红旗十七岁时,踩着他父亲的路子,临幸过王红,李红旗给我介绍过王红,去她那里修过电脑,她虽宝刀未老,我却和她存了一线之隔,她的美丽,可以逍魂,我动摇过,男人嘛,秀色可餐,但临池一脚,却猛然退回,她却说我是傻子,是憨鹅。

我象一匹笨拙的骆驼,踩着荒丘沙地,拧捻打旋,那是心中欲望与良知在挣扎,人和兽一线之隔,人在左,兽在右,欲望就是中间那条奔流不息的河,岁月滋养,人就老去,人就颓废。那一年我35岁,还是个未婚者,王红虽徐老半娘,但风韵犹存,她虽然比我大将近二十岁,但看上去,比我略显年轻,我是一个挣扎在名利和现实之间,无法自拔的人,一边渴望爱情,一边不肯将就,所以这个年龄还在和自己较劲,被爱过,更被伤过,那些年的坚持:宁缺毋滥!就是为了不落俗道,还要向世人证明:我决非俗人!其实,从皮到肉,从肉入心,莫不俗不可耐!兄弟大婚,家庭分崩离析,外人的进入,最原始的感情,让我体会到人情冷暖,所以现实地接受了秦氏,虽情非所愿,但最终的结局是:走俗人该走的生活,没有几年,父亲就过世,一切我和他的不愉快,因秦氏的进入,而终结。

作为先驱者,李宜忠是勇敢的,别人还不敢还不会享受生活,纵情于男女之间,李宜忠已经驾轻就熟,到了脚下,女人把性看轻,把家看淡,混淆是非观念,道德沦丧,金钱至上,享乐主义占了上风,家庭变得岌岌可危,不婚不育滋生出来,社会正在扭曲,钱外圆内方,它们飘飘浮浮,人如尘埃,掉进钱眼里,空如无,若如井,湮没,没过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