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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日的就是刺头,麻袋里装枣核钉,尽想露尖尖!”

“行啦,苗队长,咱干什么来啦?各位老少爷们,我理解格扬同志,这火不是一天窝的,生活嘛,七坑八窝正常,再怎么着,也得过下去,想想过去三年,有多少人离我们而去,他们不想活着?好死不如赖活着,可那是天灾,活不下去呀,就拿我队李建木来说:如果不是三年前去了界集逃生,这会儿说不定坟头草都长多深了,我也一肚子火,可又能怎地?一步三叹,也要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在座的各位,都是经历过三年浩劫,那三年谁不痛心疾首:人死太多太惨了,连个希望都看不到,眼下虽说日月仍然艰难,可是能够喘口气了,就算是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也要咬牙活下去……”会场暂时安静下来,田家兴侃侃而谈,话如种子,落在每个人的心缝里,点燃了重新生活的希望。

田家兴的口才和人品,得到了众人的认可,它象一缕清风,吹进人的心田里,他的讲话言简意赅,引起了共鸣,也让姚翠萍大吃一惊,这些年在基层的摸爬滚打中,田家兴已经成长起来,他不再是个青涩未退莽撞小伙子,善思考,懂民心,虽然官职比芝麻绿豆不知小多少倍,已经走向成熟,在那一时刻,她莫明激动,这个人的思想和境界明显高于那些人,那些还在本能欲望里挣扎的人,隔在他们中间那道尴尬的语言墙,正在风化,在和软的风里,斑剥脱落,她相信终有一天会倒塌,她期待那一天早些到来。

田家兴虽和那些社员打成一片,但全在礼法之间,有时也会伸出手帮一下,但他和姚翠萍的距离,永远是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可以对望,但不能走近,更不能随心所欲说话,如果没有以前的事,一切水到渠成,苦涩凝结成的绳,要解开,尚需时日,那种气息的弥漫,不足以化解他们之间的隔阂,渐渐地渠西生产队的人,接受了田家兴,有时遇到问题,哪怕无关农业生产,也可以咨询他,他乐于助人,这是细节,许多事往往就是从细节上迎刃而解的。

王格扬远远看着,相形见拙,知道差距在哪里,他明白自己为何失落成一个人,听其言,观其行,懂其意,知其距,岂是一声叹息能够改变的?他的浮躁与田家兴的柔韧不能相提并论,比须认清差距,别人扶你,你得上墙。

梁修身不知处于何种考虑,骑着自行车,带着沈冬秋,去了后槽坊,曹真善热情接待了他们,并把他们引见给曹真宝。

“都说能人难求,可不是一般难求,曹大老板,我梁修身一界凡人,今天有求于你了,恳请你大人有大量,出山吧,助我一臂之力!”梁修身一抱拳!

“梁书记,过于抬爱了,要说老板,我弟弟算是,一己之力,撑起一爿酒的天地,我是浪得虚名,一罐子不满,半罐子咣当,我算个什么呀?弟弟和弟媳不嫌,养下我这么个不知天高厚的寄生虫,羞愧难当!”

“此言差矣,龙蛇两道,各谙其命,学问精深,意概于此,你是傲人有傲骨,不愿意屈就做事,如果你肯放下架子,公社县上还不由你挑?”

“谬赞谬赞!一介草莽,居蜷后槽坊弹丸之地,了此残生,足矣!”曹真宝抱拳还礼。

“先生不可如此颓废,你的眼界太高,国民党时几请你出山,你不肯,偏要寄情于山水之间,日本不是也请过你吗?被你断然拒绝,骨气所在,令人敬佩,现如今是共产党天下,百废待兴,需要你这有识之士出来,可你却携眷游历于山水之间,一对神仙眷侣,我们初识文墨,实在写不了墙字,象爬爬虫一样,实在不能登大雅之堂!”

“能写墙字的非我一人,农中里的李建武、在外边教书的李建辉都不在我之下!何必呢?”

“梁书记,沈主任,请喝茶!”孔桂珍端来茶杯,这是曹家待客之道。

“谢谢!”梁修身吸吸鼻子,“先生之雅,雅在量上,这是大红袍吧?”

“正是!梁公懂茶?”

“不客气!”孔桂珍出去。

“略知一二,不敢在你面前搬门弄斧!我在公社刘子凡书记那儿喝过,去年他去大寨参观学习,路过福建武夷山,幸得一小罐,的确不同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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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原来如此(此,被曹真宝异用!)!”

“先生乃高雅之士,原本是可以请他们的,可都在学校里,更何况一个在远,远水不解近渴,一个虽近,却在公社统考中拔得头筹,上面请他做经验交流,关乎人家前程,咱只能让路!”

“李建武虽私塾出身,文才功底了得,有他教书,生之幸,校之福!”曹真宝眼皮都不扇沈冬秋一下,在他眼里,沈冬秋就是下三滥,提不到桌面上,和蛆蛆一类。

“先生在这种情况下,可否免为其难?”

他看一眼沈冬秋,本想拒绝,三顾茅庐,这才二顾,但一想到弟弟受的委屈,怒火中烧,当年李白戏耍高力士、杨国忠的故事,瞬间就答应了,“梁书记,这字我可以写,但这么多面墙,我上来下去,太耽误功夫,得有架子,墙高的地方,我不下来,得人抬着,要不得写到猴年马月?”

“可以!只要你愿意出山,任何条件都可谈!”

“那好!这位沈主任看着年轻,有的是把子力气!”

“沈主任可算一个!”

“我……”那茶在嘴里就苦涩难咽。

第27章:

丰稔的麦香,远比女人更诱惑那些焦渴的心,黑暗中总有几双因贪婪而上暗绿色的眼珠在泛光,色如鱼胆,他们在焦灼地等待着天黑夜深,象老鼠一样焦躁不安,饥饿已经让他们失去耐心,等不到开镰收割,这其中有男有女,这是李宜忠最欣慰的,他象打了兴奋剂一样,他知道机会来,可以和田鼠媲美,那些女人就象一粒粒鼓胀胀的麦子,隔着布衫也能把诱惑的香气,送达他的鼻子下,他一边在会上三令五申强调不准任何人偷麦子,一边窃喜,他知道:在欲望面前,人性是极其脆弱的,更何遍地都是,垂手可得,他们实在是饥饿太久了,连队长也想偷一把,新麦子就是新女人,那香气就是迷魂散,不知不觉人就会醉醉迷迷,虚着的眼睛被欲望撑大了,心中就塌陷成一个个坷塱,人被兴奋烤坏了,挺而走险,已经如箭在弦上,手下意识一抖,就会弹无虚发栽进李宜忠布的网箱里,这罪可大可小,大了你是盗窃公共财物,小了就他妈一把粮食,在那样峥嵘岁月里,粮食是什么?是精神支柱,支撑不住就倒下来,派出所那些日子忙得不分昼夜,倒马车轮战,轮番去逮人,五花大绑,派出所一度绳子不够用,公社摇绳厂连夜赶制,那破吉普哼哼声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