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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臆症了?现在是春荒,地上有的是野菜,别人都去挖,你为啥子不去?我还想要十斤粮食呢,哪儿有?”

“我这人不贪心,不要细粮,要粗粮!”

“没有!”李宜忠耸耸肩,要走!

“别介!你就不怕我把你做下的另一件事也告诉别人?”

“你就忽悠吧!”

“李宜忠,当真?”姚书红脸色寒下来,“昨晚你去谁家了?要不要我把什么都说了?”

“你到底想怎样?”

“用它换粮食,十斤!多我也不要!”她指指自己身体。

“老子还有事,当真没空!”李宜忠不吃这药,摇摇晃晃就走了,反正老子已经声名狼藉,还怕这个?多一次不多,少一次不少,威胁老子?老子怕?丘八样,哼!这女人没脸皮,拿这种事相要挟,哼!门都没有,黑得入了骨,连那东西都黑,吃一回就后悔了,你不值十斤粮食,我又不是老鼠,可以偷粮!贾云龙把贾云跃放在那儿,就是防火防盗防李宜忠,那家伙忠实得象一条狗,任何额外的支付,都不可能,贾云庆就在粮仓库身后,一个看粮食,另一个看农资。

李建良这棵病树,居然长出新芽,这有点儿不可思议,别人这事是乐趣,生娃是搂草打兔子,李建良那恐怕就是使命所在,病成那样,还能……李宜忠总感到难受,不过,他还是感谢李建良,腾出的地方,卖人情给李金亮了,后来才知道李天放那天掀桌子找他,也是为了此事,这一晃,就几年下来了,他的四娘又重亲回到他的视野里,狗日的,不仅白,还丰满,他怎么象只公狗?但他并不恶心自己。辈分就是个屁,束缚人的玩意儿。

李建良看到肖氏已经虚脱像死人盖在薄被子里,他害怕了,莫不是……他不敢想,头皮发麻,心发凉,掌灯时分,他就坐在肖梅旁边,居然听不到喘气声,下意识要掀被看个究竟,突然,李精树抱着新生婴儿进来,咳嗽两声,李建良回一下头,“大,她是不是……怎么连个气也不喘?”

“放你娘狗臭屁!儿奔生娘奔死,太虚了,睡瓷实了!来,看看你儿子,整六斤,我看就叫六斤吧!”

“大,弟弟咋还笑了!”李子珍伏在李建良肩膀上。

“胡扯!三翻六坐七滚八爬!至少得三个月!”李建良去拉大丫的手。

“真的!要不你看,老爹,你弯下身子,让大看!”李子珍去拉李精树。

“不是虚的!你看!这孩子天庭饱满,地额方圆,说不定将来能成大器!就叫六斤吧!”李精树用左腿去抵李建良后背。

“太土了!就叫小普吧,平凡普通好!”

“小普小普,你是小普,笑一个!”大丫去拨弄他的脸,新生儿如同冉冉升起的太阳,让病体李建良全身舒畅起来,他有后了,根已经扎在土里,只要日月时光流失,后继之人,就会蹭蹭往上长,如树如草。

第13章:

偶一日早上起来,天漏雨下,细而密,象筛子筛下,天添愁云,下起来没完没了,奇怪,鸟叫声却格外悦耳,在床上听得真切,闲得无耐,总想出去,且又无处可去,心就掉缝隙里,茫茫然起来,往事如烟,在心中迷荡,女人奶完孩子,就披块塑料纸,临走对他说:“你看一下孩子,我去砍菜!”

“看哪个?”

“你是猪呀,大的都去上学,要你看?床上的!”牛芳芳虽对李宜忠在男女事上不满意,但就其能力而言,比其他男人要强。

看见女人挎篮子的背影,心就潮湿起来,越发急躁起来,心痒痒,也够不着,突然想起来,三年前,林兰香的一只鞋、一块手帕还在箱子底压着,就欣喜若狂起来,“老天饿不死瞎家雀!总在关键时刻留有一线希望!”自言自语之后,就去老式木箱里翻找,可不是?还是老样子,一张老报纸包的,他拿出来,对准那上,就“嗯啊!”啄了一口,然后往怀里一揣,合上箱盖。他蹑手蹑脚走到床边,见女儿睡得瓷实,就关了门,一头插进细雨里,冰凉的雨泼洒在他头上,他清醒许多:这是要去哪儿?这才意识到:想去的地方去不了,百无聊赖,姚书红这狗日的,敢要挟老子,他偏就不受要挟,能怎地?你那片烂地,老子不想耕,你长得太丑啦!噗嗤一声,笑歪了,送鞋吗?这时间李建木那个土头木马一定在家里,说不定还一起躺床上没起,李建玉在不在家不一定,柳氏一定是在的,就不去触霉头了吧?家也不想回,才出门,这不好吗?象陀螺,在雨中转一圈,来回意不决,有雨的日子真他妈晦气,上不了工,他就没法子折腾,乱糟糟的心就无处安放,雨密了,酥的是骨,痒的是心,失去权力咋这么难受呢?仰脸向上,数以万计的花针在脸上扎,灰白杂乱的天空,千万条雨丝飘着,烟雨朦胧里,某种情绪象只奔跑的狼,突然跑到一悬崖处,下面是万丈深渊,再也没有去处,他下意识想收回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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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他妈个X!”他突然想走,就加快脚步,边走边支起耳朵听,切切嘈嘈,如同涨潮一般,一脸雨条,羞羞答答,那原本就稀少的头发,往下滴水,落烫成鸡。

熬过最艰苦的三年,在春暖花开里,在恼人的春雨里,朱春秀不行了,这个干枯的女人,坚持不住了,高孝年拔了针头,让药水滴答无声滴在地上,推开几个围观的人,在田家兴肩膀上拍几下,“准备后事吧!都让开点儿,把门大一些,她要走了!”

田家兴一脸茫然,这是个包袱,他背了这么多年,习惯了,每天到各个干活点,记录完上工名单,第一件事就是火急火燎赶回来给朱春秀弄饭,她吃得不多,通常是小半碗,生活再难,田家兴都要想尽办法,演生出一些好东西来,取悦朱春秀,但就是那么少的东西,她也吃不完,在别人看来:那是惺惺作态,但她确实吃不下,靠药物取悦生命,活得就有气无力,田家兴作为一个好男人尽力了,是她自己不争气,这会躺在床上,全身痉挛,话不能说。

“哥,赶紧去朱水镇通知她娘家吧!”田家远拍拍哥的肩,“你不用去,可以说话,哪些亲戚要通知?我姐家必须得去,赶紧的,列个单子,别把谁遗漏了!得罪人!”

田家兴麻酥麻酥的,外面正下着雨,象千万人的眼泪,田氏家族属于贾家沟少数民族,总共就那么三家田,遇到什么事,多请李姓人帮忙,通常要绕开贾家人。

“哥,不能不动,我去找俺四爷!”田家远这时想起这个房份里幸存的最近的唯一长者田宜光来。

田家兴象个算珠子,不拨不动,拨了还不动,他总希望朱春秀好起来,但总也好不起来,她得的是细病(看不好的病,统称细病。),肉眼凡胎里的药,哪能医好,他不是想哭,而是麻木,随着高孝年的离开,众人三三两两离开,轮不到自己帮忙,就离开,省得碍手碍脚,那些妇女人不上工了,也就不怕雨淋了,纷纷在雨里送朱春秀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