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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平阳点点头:“咱们去找找这位姑姑的来处,查查看有没有消息。”

长安城最近分外不太平。

这种不安分是自李氏回到大明宫就开始的风雨飘摇,是满城人人自危,等着看天尊斗法的惶惶终日。然而,这种大局势下的波谲云诡对于长安城的率更寺镂刻博士范裕一家来说却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

范裕年五十一,夫妻虽然恩爱却多年未有子嗣,至而立之年方才求得一个女儿,夫妻对此女很是疼爱,不知如何呵护才好。最后取名范芜,有杂草之意,旨在求告上天:我家只有一个贱如草芥的女儿,求诸天神佛不要为难,保佑她平平安安。

然而这范芜却既非草芥,更不是“凡物”。她天资聪颖,过目不忘,十岁不到便开始向尙药局的太医学习药理,后来被选入宫中尚食局,成为司药女官,从前服侍杨妃,如今则改为服侍皇后娘娘。

这样仿佛天上掉下来一般的女儿,既是范家二老的骄傲,也是他们唯一的牵挂。

可是眼下,他们唯一的牵挂,却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宫中。

传出的消息是,女官范芜弄丢了皇后专呈太上皇的千年人参,事后害怕担责任,故而投水自杀。眼下那柱千年的人参仍旧没有踪影,而范芜的尸体依旧摆放在大理寺不知哪间屋子里。

范裕摇摇晃晃地拄着拐,从大理寺往家的方向走,路上瞧见了个熟人,两人却不敢说话,只错开眼神微微点点头。

那人家里也有个闺女。

范裕忽然这样想,他那专司时辰的好记性最近总是昏昏沉沉的,时不时就会猛然想起些从前不曾在意的事情,也经常地忘记了些应该记住的事情。

那人家里的闺女是去年出嫁的,给他们分了些糖果子和鸡蛋,据说是嫁给一个秀才的儿子,不是很有出息,然而看着本分。今年四月的时候似乎生了个孩子,那位同僚又是很高兴,发了些礼物给他们。

范裕想着,心里涌起无限的酸楚。

他掰着手指头算着女儿的年纪,又不自觉地看着街上来来去去的年轻女子,想着哪一个更像是女儿的模样。

但是看来看去,最终又是一张张陌生的脸。

范裕低下头,拄着拐继续缓慢地往前走。

他本在长安有一处小院,只是女儿出了事情后夫人便一病不起,长安不好养病,他们便搬到城外的祖屋里面。

祖屋的南面有一座四四方方不过只够一人站立其中的土地庙,范裕每次从大理寺无功而返回来,都要来庙前面拜一拜。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拜什么,求什么,只是拜一拜心里好歹定一些,再编些无望的漂亮话回去让病榻上的妻子高兴些。

然而,今日却不同以往,门口地上坐着一个乞讨的姑娘。

那乞丐手里持一根瘸了头的木杖,衣着单薄地坐在地上,见到范裕来了,颤颤巍巍地抖了抖面前的钵盂,喊了起来:“大慈大悲的大老爷,赏一口饭吃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