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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头的是个年约四旬的女人——说到这里,陈多子的身体不停的颤抖。

她十分害怕,紧紧将怀里的儿子当成了救命浮萍一般的抱住。

看到这里,赵福生等人也看出了端倪——恐怕当夜的这队送礼队伍是有问题的。

她见陈多子畏惧至极,没有急于追问,而是留了片刻功夫让这个陷入恐惧情绪中的女人稍缓和了片刻。

半晌后,陈多子镇定了些许,又接着道:

“那个女人身材有些丰腴,不是很高,约至我眉心处。”她抬手似是想要比划一下手势,但手刚一举起来,又似是想到了什么,立即将手又放下了。

“穿了一身紫红相间的衣裳,化了大浓妆,腮颊、嘴唇都涂得很红。”

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一见我开门,便喊‘恭喜’,说是奉了上阳郡文兴县家的臧老爷之命,来向我们家珠儿下礼送聘的。”

说完,她有少时的失神。

不多时,她又缓过了神来,随即解释道:

“臧老爷就是当年我卢家祖父故交的那户人家,他们姓臧。”

赵福生点了点头。

“唉。”陈多子将脖子一缩,肩膀耸了耸,死死的咬住了下嘴唇,力量大得嘴唇都要破皮了:

“我们家后头的偏门狭窄,是一条后街的巷道,对门是邻居家的围墙,这些人又多,将巷道几乎堵死了,我出也出不去——”

门一开后,那紫衫妇人将礼单塞入她手里,便伸手一招呼,令众人将礼物抬入屋中。

“礼倒多得很,共有十几二十台,旁边两个打灯笼的人也很——”

陈多子说到这里,眼里又浮现出恐惧:

“他们让开到一旁,便见这些抬礼的人一一进入我们后头。”

说来也怪,那些送来的礼物都是些箱柜,看着十分精致,照理说就是光柜子也是够沉甸甸的,里面再装些东西,更是了不得。

可偏偏这些柜子被送礼的人担着轻飘飘的,像是风一吹就要荡起来了。

陈多子本来打算丈夫将人拦住,自己去报官,哪知计划没有变化快,她只当自己选错了方向,此时被送礼队伍缠住,丈夫那头开门想必是要扑个空了。

“我担忧人多嘴杂,一来怕惊动邻居,惹来大家抱怨,二来也怕有人非议,对珠儿名声不好听,再加上人来都来了——”

实在也是她确实拦不住。

这些人太多了,密密实实挤堵了一条长街,她当时站在门口一望——原本夜半三更时分狭窄、阴暗的巷道早被红彤彤的灯笼光照亮了。

红光照亮处,一条身穿黑红喜服的送礼队伍挤满了整条长街,一眼望不到尽头。

陈多子只是个妇道人家,还是个性情软弱的女人,当臧家的送礼队伍要强行进入时,她的那丝微弱的反抗逐渐被女人高亢的声音淹没。

……

但随着她的叙述,赵福生也意识到了诡异之处。

照陈多子所说,如果当日前往卢家送礼的人如此之多,左邻右舍早被惊动,应该出门看热闹了。

况且卢家虽说光景大不如前,但也有请仆佣。

此次送嫁之行,卢家也带了三个仆佣,卢宅之内定也有侍候的下人。

想到这里,赵福生问:

“当天阵仗如此之大,你们怎么夫妻二人去开门,而不遣下人呢?”

陈多子脸色煞白:

“大人说得不错,如果当天我们能想到这一点就好了。”

从赵福生与她打照面以来,她说话细声细气,为人脾性看得出来是很懦弱,无论是周氏娘家的舅母喝斥,还是她的母亲,都能将她拿捏住。

她仿佛没有脾气,此时却罕见流露懊恼,可见是真的对此很后悔了。

“当时却像中邪了——”她又不安的挪了下屁股,紧紧抱着儿子:

“下人仿佛都睡死过去了,一点儿响动也没听到,就我和老爷、珠儿,我们当时都六神无主,便想着先分头行动。”

她说完,又开始后悔,眼泪夺眶而出:“我错了、我错了,怎么当时就鬼迷心窍了——”

众人听她这样一说,对卢家的遭遇已经心里有数。

赵福生叹了口气:

“你不要自责,有些事情该来的始终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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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陈多子呆愣愣的盯着赵福生看,泪水还挂在睫毛处。

“人无害鬼意,鬼有害人心。”赵福生扯了扯嘴角。

一听‘鬼’字,陈多子又打了个寒颤。

赵福生再问:

“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陈多子就道:

“之后礼送完了,那送礼的女人便笑道:‘我的任务也完成了,该走了。’”

‘她’一说完,那些送礼的人像是卸下了千斤重负,众‘人’鱼贯而出。

这些人来得快、去得更快,陈多子正怔愣间,便见这些人后退的速度像是增快了数倍,身影化为残影,几乎要与黑夜相融合。

彤红的灯笼、黑暗的夜晚、陈旧阴森的暗红砖瓦,三种颜色相互交映,形成一种诡异、压抑而又令人毛骨悚然的色泽。

“……”

陈多子再次耸了下肩,不自觉的想要伸手环抱自己,但因为怀里还抱了个儿子,便只好抚摸了下自己的小臂,不自觉的抚平胳膊上激起的鸡皮疙瘩。

“我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反正一眨眼功夫,人就不见了。”

陈多子当时又慌又怕,心率加速,‘砰砰’乱跳,仿佛要跳出喉咙口。

她大力将门重重关上,手当时抖得不像样,几乎连门拴都无法插进槽销中。

关门声音在暗夜里格外刺耳,这个时候卢家的下仆像是有人惊醒,突然喊了一声:

“谁?!”

这一声喊仿佛破除了暗夜的诡咒,原本夜里的阴寒被一扫而空,陈多子周身几乎僵滞的血液这才开始复苏。

她看着院里堆积如山的礼品,手里拿着礼单,茫然不知所措的向厢房的方向跌跌撞撞行去。

“我原本以为,老爷定是出府了——”

两夫妻约好,一人开门,一人报官。

陈多子本来认为自己既然遇上了送礼的队伍,那么卢育和那边定然是通行无阻。

她说到此处,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陈多子的脸庞惨白,嘴唇都失去了血色,一排牙齿重重咬进肉里,已经有血丝渗出。

女人的睫毛不停的颤抖,细看之下,她脸颊两处已经激起了鸡皮疙瘩,寒毛已经倒竖。

“结果我回去,却发现、发现——”

因为极度的恐惧,她几乎没有办法完整的说出一句话。

但就算她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口,从她的神情及先前说的话,赵福生等人已经猜得出后面发生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