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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我知道,这是,小狗。”

他的双手手指动了动,手影投在地上,宛如小狗在叫。

蒋眠儿微微一怔,旋即哈哈笑:“竟然还记得,小皇孙,你怕不怕?”

李余越过她看向宫楼,宫楼里人影交错,他看到了父亲的脸,父亲的脸上有愤怒有恐惧。

都过去了。

都结束了。

都无关紧要。

李余收回视线看着蒋眠儿,微微一笑:“我不怕小狗。”

那时候他被她逗笑了。

他原来也有不害怕的时候。

蒋眠儿一笑,手在他眼前一捏,亦是有一串星星点点浮现在她的指尖,她转身向上而去。

白篱抬手一甩,手中的星星点点缠住了坠来的帝钟。

蒋眠儿手一甩,手指的星星点点飞进了宫楼。

宫楼震动,人影乱晃,发出呜呜的轰鸣。

这一次没有帝钟再下坠,白篱跃上最后一枚帝钟,手中浮现长矛,用力向宫楼最高处一掷。

“拆了它——”

伴着喊声,长茅向宫楼最高处的三清铃撞去,嗡一声响,三清铃跌落。

天地间陡然安静。

但其时宫楼倒塌,无数人影拥挤碰撞,只是毫无声息。

宫楼和人影如同泥沙一般跌落消散,悬浮在四周裹着血丝的帝钟也在消散。

白篱站在天地间,身边是无数过往的人和画面,哭或者笑或者愤怒,或者温柔的注视,所有的一切都在消散。

白篱看着上方的蒋眠儿,三清铃落在她手中,她捧着三清铃畅怀大笑,然后看过来微微一笑。

“白篱,再见。”

人影和三清铃消散。

站着的周景云,坐着的两个玄阳子,浑身血的李余亦是瞬间消散。

白篱慢慢躺下来,看着白茫茫一片的天地,脸上浮现笑容。

干干净净了。

……

……

碎裂声在耳边响起,坐着睡着的王同猛地睁开眼,眼前灯火跳动,视线昏花。

怎么了?

怎么了?

他急急忙忙爬起来,一眼看到殿内的一尊神像裂开了,华丽的彩绘衣袍正在跌落。

“地动了?”他发出一声喊,再看神像前还坐着玄阳子,“老祖——”

他扑过去要扯着玄阳子往外跑,却看到玄阳子惨白的脸上也在裂开——

王同吓得一声大叫,人向后跌去,连滚带爬跑出去,秋夜的冷风一吹,清醒过来,脚下也没有晃动啊,道观里安安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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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过头回看,见高大的神像没有碎裂,衣袍依旧华丽,地上也没有碎石,而玄阳子正在伸懒腰,然后转过身来,殿内明亮的灯火下,脸更苍老,沟壑遍布。

丑是很丑,但并没有裂开。

怎么回事?他做噩梦了?

“老祖。”王同迈进去,迟疑说,“我刚才看到.....”

玄阳子哈哈一笑,抚掌:“碎了,碎了。”

王同愕然:“什么?”

玄阳子不待他再问,笑着向外去。

“碎了,碎了。”他大笑着,“解脱了,解脱了。”

说罢向夜色中奔去。

王同忙扑过去抓住他:“老祖,你干什么去?”

玄阳子看他一笑:“云游天下去。”说罢大笑甩开王同大笑着向外奔去。

矮矮小小日常总是昏睡的老道,竟然眨眼就看不到了,王同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来人啊——”他只能大声喊,“老祖跑了——”

但转念一想,老祖跑了,也不是坏事,圣祖观岂不是可以换新观主了?

王同一拍手,也不说去追玄阳子了,转身向殿内跑去,翻找笔墨纸砚。

“赶快给祖父写信让他送钱来了,买下圣祖观观主的位置。”他嘀嘀咕咕,眉眼欢喜,“真是时来运转,玄阳子跑了,而新皇帝又是我的至交好友,这观主我不当,谁还能当!”

.......

.......

“来人来人——”

京城内监事院的牢房里安静被打破,在喊声持续不停后,杂乱的脚步响起,有两个狱卒冲进来。

“张择!大半夜的你闹什么!”他们对着一间牢房里的人喝道。

张择抓着栏杆,眼神闪烁:“周景云死了,周景云死了。”

周景云死了?两个狱卒一惊,看向另一边的牢房,见周景云躺在木板床上一动不动。

张择大喊大叫的,竟然没吵醒他?

该不会真出事了吧。

能关进监事院大牢,都是新帝特别交代过的,比如张择是不需要审讯,而周景云则是不用审讯。

所以也不能克待,更不能出事。

狱卒们忙涌进去。

“周世子。”

他们急声喊,一人摇晃,一人伸手去探鼻息,手指刚伸过去,周景云睁开眼。

两个狱卒吓了一跳。

周景云神情略有些不解:“怎么了?”

两个狱卒松口气:“世子你在睡觉啊。”

周景云坐起来:“晚上自然要睡觉。”看着他们,“是要提审吗?”

两个狱卒忙摆手:“不是不是。”一边往外退去,“世子你接着睡吧。”

两个狱卒退了出去,看着隔壁的张择恨恨瞪了一眼:“再胡闹就送你去水牢!”

张择抓着栏杆看看他们:“我没胡闹,你们没看到——”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神情浮现疑惑,似乎要说什么,但自己忘记了,他有些着急,“你们没看到,看到,看到谁?我要说谁?我怎么想不起了?”

一边说一边用力摇晃栏杆。

两个狱卒没好气啐了口:“疯了。”说罢再不理会走开了。

张择犹自抓着栏杆摇晃,忽地又停下,看向一旁。

“爹?你怎么来了?爹,你腿疼就躺着,别拽我,拽我干什么。”

“爹,你松开,你勒到我了。”

随着说话人栽倒在地上,似乎窒息不动了。

坐在床边的周景云一动不动看着,果然没多久,张择在地上抽搐几下,蜷缩起来,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什么。

他轻轻说:“疯了。”

然后就该躺下来继续睡。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忍不住也冒出一个念头,好像有什么事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周景云不由笑了笑,难道他也疯了?

下一刻他抬起手莫名地在眼下擦了一下,触手湿意,他收回手在眼前。

摇曳的火把下,手指上有一滴眼泪,晶莹剔透。

他,流眼泪了?

周景云怔怔看着这滴眼泪。

他为什么流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