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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由于亚历山大先生也没料到他居然真的可以看见那个恶徒本人,呆滞了片刻,加上他又要保护伯爵大人不因那个恶徒的攻击而受伤。导致他错失了逮捕安德森的最佳时机。”

“坦白地说,就此事而言,我真的很为亚历山大先生不值···他给了我们那么多帮助,甚至在那件事事发之后,都在想尽办法替伯爵大人隐瞒,为伯爵大人脱罪。但伯爵大人却在他这位诚挚的伙伴和一名卑劣的恶徒之间,毅然地选择了后者。”

“伯爵大人这辈子不亏欠任何人,但却唯独亏欠亚历山大先生。”

“自那之后,伯爵大人终日都活在愧疚当中。他愧疚于亚历山大先生,这没什么奇怪的,但他居然,也愧疚于安德森那个卑劣的恶徒,以及这个迫害他的,无可救药的国家。”

“他那个时候,总是会时不时地‘发疯’,跟我们说,是他背叛了安德森,辜负了安德森的好意。”

“他告诉我们,那一天,其实在亚历山大先生刚来的时候,安德森就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安德森出现在那个房屋内,也不是因为什么意外。而是因为他想替孤儿院脱罪,让孤儿院能因举报他而领取悬赏。”

“他还说,那个时候,他是因为迫切地盼望乌萨斯去死,才会去选择一个错误的行为。所以, 他也犯下了对乌萨斯的不忠之罪。”

“我觉得这很讽刺,先生。”

“那个恶徒,如果真的如老伯爵所说,早对亚历山大先生的出现有所察觉,是为了替孤儿院脱罪,才故意出现在那个房间里的。那他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地被逮捕?那样,更可以为孤儿院获取悬赏,也能结束那场因他的恶行而卷起的‘人祸’,不是吗?!”

“······”

对于保安的质疑,安德森无法做出回应。

当年,他之所以没有按保安所说,乖乖接受逮捕,也有他自己的原因。

他信任并尊重着克拉托夫爵士,甚至也信任并尊重着要逮捕他的亚历山大。但他却丝毫不敢信任肮脏的乌萨斯政府。在那时的他看来,不管亚历山大有没有将自己逮捕归案,那场针对感染者的迫害都不会终止。

那些施暴者们,只是需要一个借口,一个理由,来实施他们的暴行而已。自己的愚行既然已经给他们提供了借口,不管后续的事情如何发展,这些暴行都已经无法被制止了。

所以,与其用自己的命,来补一个已经不可能补得上的缺口,还不如留着这具残破的身躯,再想其他的办法,为感染者群体牟利益。

不过,安德森也觉得,这可能只是自己当初一厢情愿的想法,或者说是自己当下,用来‘欺骗’自己的一个借口而已。

他可能,只是出于生物‘想要活下去’的本能,才做出了那个‘卑劣’的选择。

究竟哪个才是正确的答案,如今的他,已经记不真切了。

“而且,就算那个恶徒真的如老伯爵所说,有一份所谓善念,老伯爵也不该因此而愧疚!一个行善一生,作恶一时的人,永远都比一个犯下滔天大罪,仅存了一丝善念的人,高尚数百万倍!他不该对那个恶徒抱有愧疚,一点都不应该!”

“还有,那所谓的,对乌萨斯的愧疚···我呸!老伯爵戎马一生,为乌萨斯立下赫赫战功,最后只获得个伯爵的爵位,已经够不公平的了!”

“后来,这个国家还有它的政府,残忍地迫害了老伯爵的同胞以及他的孩子们,几乎剥夺了他的一切,他居然还要求自己,对这个国家抱有忠诚?”

“这不值得,一点都不值得!这份忠诚,简直可笑至极!”

保安唾骂之际,却感觉自己的肩膀上传来一阵刺痛——他看到安德森的手,正死死地,扣在他的肩膀上。

同时,还有粗重地,带有怒气的声音,与自己说道:

“老伯爵所说的,对于乌萨斯的忠诚,不是针对皇室的,更不是针对那些掌权的贵族,或是他们所控制的政府。”

“老伯爵所忠于的,是乌萨斯的整个社会,是乌萨斯的人民。而人民和社会,是值得被每一个乌萨斯人,无条件地效忠的。”

“不管克拉托夫大人的这份忠诚是否值得,你都没有哪怕一丁点资格说它可笑,它永远是一项高贵的品性。”

“你可以惋惜,可以哀叹,甚至可以评价它‘不值得’,但你永远、永远没有资格去嘲笑它,说它‘可笑’···”

最后几个字,安德森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面对安德森的训斥,保安先露出如梦初醒的神态。他轻轻地‘掰开’安德森扣住自己的手,后退一步,对着安德森深深地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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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教训的是,在下明白了。”

看到保安的‘悔悟’之姿,安德森也重新变得平静下来。随后,他从自己的衣兜中,取出了一张支票,交给这名保安,叮嘱道:

“你既然还能在这里,替老伯爵看守孤儿院的遗址,想必你的背后,肯定也有一支由当年被老伯爵抚养过的遗孤们,所组成的一个小团体吧。”

“乌萨斯对感染者的清除法令,虽不对你们生效,但你们的日子,想必也很艰难。这里是我从军多年的一些积蓄,也许能对你们整个团体,有所帮助。”

“啊这···先生,这太贵重了,我···”

“别,拿着吧,老伯爵当年也救过我的命,我理应回报他的救命之恩。可惜···已经太晚了,我无法还恩给老伯爵本人···还恩给你们虽已无法偿还我对他的亏欠,但好歹···能给我自己一些心理慰藉。”

安德森话已至此,保安也只能选择收下那张支票。

将支票交给保安,安德森再回到克拉托夫的雕像前,猛地跪下去,狠狠地向雕像扣了三次头,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这里。

“我以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来这里吊唁老伯爵了。拜托你们,不要让这里,成为一片彻底被人遗忘的荒芜之地···”

“我明白,先生,望您珍重。”

目送安德森离开,直到安德森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保安的神态,也由尊敬陡然转变成了冷漠和厌恶。

“先生,那个混账,已经离开了。”

他对着雕像不远处,仓库的阴影中喊话。随后,一个穿着大衣,头戴兜帽的高大男子,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摘下他的兜帽,露出隐藏的容貌来。

那人,赫然便是亚历山大本人。

如今的亚历山大,早已经从警长的位置上退了下来。当年为克拉托夫伯爵隐瞒一事,多多少少还是对他产生了不小的负面影响。加上他多年以来,为庇护部分感染者或是底层贫民,做了不少有违‘法纪’的事情,他终于是被迫从警长的职务上退了下来。

不过,尽管已经从权力的高位上退下,他也还是在暗地里,利用自己的家族势力和人脉,做着一些有利于乌萨斯这个国家的事情。如今,这些昔日孤儿院内的遗孤们也受他领导,为他们的事业添砖加瓦。

“嗯,做的好,莫兰,你的伪装很出色,别说安德森了,就连我都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来。”

“我可是受过您和那位导师的专业训练的,理应如此。现在···先生,我们该如何处理,这张支票呢?”莫兰的两根手指捻着那张有些褶皱的支票,略带嫌恶地说道。

“留着吧,好歹也是安德森那家伙的一片心意。更何况,我们手头的金钱也没多富裕,任何一笔来自他人的捐助,我们都不应该拒绝。”

“哼···也是,不过,我可不觉得这是一笔‘捐助’,应该说是那个家伙的‘偿还’还差不多。”

“···莫兰,列文先生不是说过了吗,我们应该做一个‘唯物’的人,计较这些口头上的文字游戏,没有丝毫意义···”

“···先生就当是我一厢情愿的抱怨,别骂了别骂了···”

“不过···我不理解,先生···刚开始,您知道那个混账还敢来吊唁老伯爵的时候,可是气得不轻,说要拿下那个恶徒的首级祭奠伯爵大人来着。怎么到了中途···您又突然改主意了?”

“···因为我恢复理智了,莫兰。”

“同室操戈这种事情,乌萨斯人已经做得够多了,不该再继续下去···如果我们都依然沉浸于昔日的仇恨中无法自拔,无法行理智之举的话,列文先生所说的那个理想社会,我们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触及的···”

“更何况,他安德森今天能来这里吊唁伯爵,还能和你说出那番话来,至少也说明当下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毫无理智可言的‘恶犬’安德森了。”

“他可以成为我们未来的伙伴,为了那个理想的乌萨斯,我们需要团结每一股可能被我们团结的力量。”

“···行吧···”

“说来先生,是什么事情改变了那个恶徒?老实说,他现在的样子,看着倒还不错。至少,他说的那句话还是挺触动我的···”

“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具体内容我也不清楚。不过若是根据我所知来推断的话,他现在应该是乌萨斯东部,罗曼诺夫生产基地的统帅,德雷克少将的心腹之一。他的思想变化,想必也与那位将军,息息相关吧。”

“德雷克?东部的那个新军将领?一个‘军阀’和一个‘剥削者’?他有能力将安德森那个恶徒,变成这副和善的模样?”

“···你这话说的可不对,莫兰···据我所知,这位将军,和‘军阀’和‘剥削者’,可是一点都不搭边···”

“乌萨斯东部,本就是秩序相对混乱的‘方外之地’,集团军和各个封地贵族之间,以争利为目的的摩擦时有发生。在那种地方,‘拥兵自重’可不能与‘军阀’划上等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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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剥削者’···呵,在乌萨斯,一个不剥削的领袖,是根本不可能为皇室或是其他贵族所容忍的,更无法执政一方,更别说人家也是需要发展集体势力的···比起乌萨斯的其他大公,那位将军对感染者,及其治下的人民,可不是一般的‘友善’。”

“同时,他本人的生活似乎也很是简朴,其治理和经营罗曼诺夫生产基地的经济收入,也都被他投入到了基地产业和麾下军队的发展之上了。”

“根据我们最新的消息,在他利用各种手段,将切尔斯基叛国的威尔逊侯爵府铲除之后,收缴和查处所得的侯爵府巨额资产,也没有被他贪墨哪怕一分一毫,都尽数被他投入到切尔斯基当地的经济建设中。”

“这位老将军,可以说是廉洁异常,说他是‘剥削者’,可一点都不恰当啊,莫兰。”

“甚至于,在我和列文先生看来,这位老将军,是我们目前最有可能争取到的合作伙伴之一,你这么在身后说别人的坏话,可一点都不礼貌。”

“···行吧,是我的错,先生。不过···我又不是管情报的,不像你们,知道那么多事情···对那位老将军产生了错误的认知···也很正常嘛···”

“不过···您刚才提到,导师也认为,那位老将军,是我们潜在的合作伙伴?这···是否有些天方夜谭了?”

“要知道,不管那位老将军如何仁善,他都是···第八集团军的将领啊···”

“嗯···这个嘛,据说是列文先生上一次去拜访弗拉基米尔公爵的后人——保罗侯爵的时候,从保罗侯爵那里,获得了一本由德雷克将军撰写的书籍。”

“那本书籍,我未能亲自拜读,但列文先生似乎从书中得到了许多启发,与那位将军产生了许多思想上的共鸣。所以,他便将这位将军看作了我们目前最有潜力的合作伙伴。”

实际上,亚历山大的话,还是说得保守了些。他口中的列文先生,并不是把德雷克当作了潜在的合作伙伴,而是已经将德雷克,视作了他的‘同僚’。

他早已经亲自出发,前往雅尔茨拜访德雷克了。

只是,这些属于他们这个组织的‘核心机密’,是亚历山大不能说出去的。这种事情无关信任,知道的人对了不能对组织产生任何收益,只会加大情报泄露的风险。

“好了···我还有事情要忙,就不在这里陪你了。你在这里看守的时候也小心谨慎一些,这个据点对我们很重要,不要让任何可疑的人进入这里。”

“先生尽管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察觉这个据点的。”

说完该说的话,亚历山大拍了拍莫兰的肩膀。临走之前,他看了一眼克拉托夫伯爵的雕像,心中默念道:

‘放心吧,伯爵大人,我们的事业,一定会成功,这是时代的必然趋势。乌萨斯必然浴火重生,成为我们心中的理想国度。’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们一定会实现您,还有那些前辈们的遗愿的···’